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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一味的寂静,莫名其妙的氛围在无言中升腾,在绝对安静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的房间内,少年一直待在少女的身边,握着手、从未分开过。
无法估算时间的流动性,因为这里既没有钟表,也没有日与月的存在,仿佛被剥离了时间的流逝一样。
就连江城也仿佛化作了雕像的存在,却又如太阳一般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炙热的、沉重的存在感。
这是只要被捕获了就一辈子都无法逃出,作为个体的永生永世都会牢牢的被拉扯进那名为爱的牢笼。
直到终于感受到了某种波动,似乎在微妙的达成了协调,少年才轻轻俯下身子,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英雄哦。”
“我也曾自卑过,悲伤过,犹豫过……并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超人,也不是注定拯救他的英雄王子。”
“我曾经经历过的,是真正意义上被自己的所爱之人伤害、无视,明明我真的很需要别人的关心,明明我才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却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呢?凭什么呢?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啊,为什么你宁愿把时间用到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身上,也不愿意停下来看我?”
“就连我的生日也显得分外的冰冷,所有人都只在乎他,所有人都在无视我,所有人都在向我投出恶意,仅仅因为我是她的亲人,与她是最接近的人。”
……
几乎是死寂的如同混沌与黑洞一般的黑暗,坠落到了深渊的最底层,连一丝的光都无法探入其中的绝望,自我堕落的少女本应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停留于深处的内心并不是单纯的伸手可以挽救的。
就算捕捉到了位置也无法下潜,就算找寻到了方向,也早就超过了双手所延伸的极限,王子能拯救的公主仅仅只有被黑龙囚禁在城堡里的那个而已。
如果名为江城的人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王子的话,如果未曾经历过模拟器中另一次人生的磨练的话。
——这已经并非是单纯的安慰了。
而是撕开自己的内心用以展示。
那是名为江城的少年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一生,那是满怀着悲剧,仅仅只有些许甜味当饵食的绝望。
曾经逃避、割舍、放弃掉的一切又一次的浮上心头,那是最开始与爱莉希雅的接触,旅途中的无视。
同样经受着恶意,同样被他人毫无理由的伤害,爱莉希雅的魅力过于恐怖,以至于任何能与少女接近的人都会被他人嫉妒,毫不掩饰的结果是真正的能让战乱中的国家停火,能消解掉人们心中的思想。
来自于高天之上的神女,没有任何人敢于触及,也会不可避免的厌恶有能力接触爱莉希雅的他人,因为连他们都不敢上前问好,别人又凭什么伸手呢?
就算是有兄长的身份,在被探清楚并不是亲生的之后,也依旧有人想方设法的让少年主动离开旅途。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让爱莉希雅不满,让少女感到伤心,连劝退的方式都不可能如此的文明和温柔。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实打实的感同身受,如果真的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可以让两颗不同的心在某一瞬间产生共鸣,能真真切切的看到深渊之下不他人被发现的景色的话,那么即便是黑暗也可以下潜吧?
……
啊……
原来如此啊。
再一次睁开的眸子是绛紫色的璀璨,已经褪去了猩红色的疯狂,理应已经回归了理智,理性的姿态。
少女却只是再一次的直起身子,注视着从刚才就从未松过手,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的展示的少年。
凝视着已经彻底被星空的、深海的幽色取代的瞳孔,那被轻轻挑起的唇角,主动愿意的感同身受,仅仅只是看着,就仿佛要彻底坠入其中被压力捕获,由亿万吨深海的压力,由长空间无限广大的深邃。
少年依旧是少年,似乎从未变化过,即便是无缘无故的经历了战斗,即便是目睹了一个蠢货的自取灭亡,依旧可以笑着,依旧可以对那个大蠢货笑着。
啊……
为什么你还能这样笑着呢?
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的遥远呢?
究竟要走多远,究竟要怎样的奔跑才可以抓住你的手?
又有几丝雷光外泄,在瞳孔中闪烁,夹杂在深紫色的长发间,瞬间驱动出的杂音,宛若千只鸟的嘶吼、鸣叫,连身下坐着的床铺在一瞬间被化为飞灰。
缠绕着雷电的少女屹立在空中,即使双眼已然恢复正常的颜色,指尖依旧挥洒着属于律者的权柄。
这本就是属于雷电芽衣的东西,负面的人格只能代表不完全、不接受,并不代表能力会被他人窃取。
现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少女的自甘堕落,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插手,没人能决定性的改变结果。
无法接受。
不能接受。
仅仅是看到这仿佛完美的不属于人间的笑容就会升起强烈的不满,仿佛是无理取闹、自暴自弃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因为那过分的完美反而会无从下手,正如同绝对光滑的球体永远无法被捏住一样。
太过完美的少年是根本无法接近,无法捕捉到的,正如同太阳一样可以随时看到,却连触碰都不行。
那光芒如此的伟岸,如此的炽热,给与世间带来温暖,驱散所有的阴影,偏偏是平等给予所有人的。
在阴暗潮湿的夹缝中,总有些老鼠希望能独占阳光的温暖,抬起头憧憬的看向遥远的光辉,希望能让这份美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只停留在自己身边。
“江城……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是个废物呢?为什么你不能变得很无能,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呢?”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一定有理由待在你的身边,一定有理由照顾你的一切,去拥抱你,帮助你吧。”
“是啊……”
“只要你是个废物就好了。”
“只要你是个废物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