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知道的。
谁都知道的。
作为完美的大和抚子被教育,一直以来都堪称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少女温柔与善良的底色早已被确定。
便是名为霸凌的伤害,在第一时间极端的情绪也并非是挥向众人,而是挤压在自己的身上,堆积在内心之中,任由刀刃与外界的攻击一起伤害着自己。
甚至在未来,直到无法压抑进行复仇的那一刻,也依旧会为自己造就了无辜的伤亡而感到愧疚,因为自己是律者,甚至一度想要寻求死亡作为解脱。
即便是决意进入黑暗之中,只为了让所爱的一人能站在光明之下,也依旧会去拯救无辜的落难之人。
这样的善良少女又怎么可能会不知足?
怎么可能会像畜生一样恩将仇报?
这从根本上就和狼心狗肺是反义词。
世界上并非不存在善良的、美好的,愿意以温和去对待他人,对任何帮助都滴水之涌泉相报的好人,至少名为雷电芽衣的少女是一位实实在在的正常人。
——太重要了。
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太重要了。
正是因为淋过雨,才会恐惧雨水,苦难从来没有克服一说,只能麻木,只能忍耐——这种麻木于人的终究是一种对自己的压迫,被别人送上雨伞的那一刻,就没有人会肯再回到风雨交加的寒冷之下了。
不论再怎么知道不应该这么做,无论再怎么在内心告诫自己不配这么做,情绪也依旧无可避免的生出,抵挡洪水的大坝在没有维修的情况下被水流一遍遍的冲击,最后粉碎的命运几乎是无人意识不到。
哪怕是旁边的路人看着一遍遍的冲击,也能清楚的知晓未来即将到来的命运,更何况是亲自迎接这份潮水般的情绪,并一遍遍拼尽全力的压下的少女呢?
随着少年每一次的无视,每一次的忽略,每一次的心不在焉,每一次感受到温暖,每一次夜晚回家时受到他人伤害、赤裸裸的霸凌的落差而带来极端。
单纯的美好是犹如乐土一般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纯粹只有黑暗的话,也并非不可以麻木与忍受,作为一位把头插在地里的鸵鸟,也不是不可以生活。
真正能使一切无法承担,如泥石流一般摧垮内心的只有美好与绝望的叠加,只有见过光明之后仍然要置身于黑暗之中,需要不断的在幸福与苦难之中来回穿梭,内心要一遍遍的感受这份剧烈的冲突。
明明上一秒还在与江城开心的游玩着,身边属于他的气息还没有消散,下一秒就又会被那些人叫住。
从乐园中走出还不到一瞬间,现实的恶劣就又一次会降临,仿佛强调着那些美好只是梦幻的泡影。
这一份幸福只是忽然出现,也有可能忽然离开的风,吹过湖泊、吹过沙石,仅仅只会留下痕迹而已。
痛苦与磨难反而是永恒存在的,从很早之前就突然出现,在每时每刻到来,永远看不到结束的可能。
普通人的心脏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情况下就连一百米的极速降落都承担不了,大呼小叫是直接昏厥,而少女这份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坠落又何止是百米可言?
就算是专业的飞行机驾驶员,也无法在每一天每一夜无时无刻不体会、不承担这份矛盾,这份落差。
如果那段幸福的时候真的可以甜蜜到连骨头都酥酥麻麻的,会永远的延续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么就算为此要忍受一天时间,需要等候一天的时间来换取仅有几个小时的幸福也足够美好了吧。
为了能追寻到一瞬间的甜蜜,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唯一问题却在于,江城的眼里似乎……
——并没有我呢。
……
‘呵……’
‘胆小鬼。’
……
163.芽衣:至少……我也能算个朋友吧。
“好了好了,无意义的闲聊到此结束,可不能把宝贵的时间全用在聊天上面,好不容易离开校园一次,来到这块仿佛是上世纪的街道里,如果不能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氛围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哦~?”
江城收回玩心大发的手掌,将仿佛被阻挡揪住的阳光放归自由,竖起指尖抵在自己的丳身前,象征着星的幽蓝色眸子注视着少女,嘴角的轻微弧度是能让某位自卑的天才一瞬间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如一条看见主人的忠犬般哈着气拼命赶过来的姿态。
已经融入了本能之中,就像是亲自参加了那场模拟似的,用来挑起心情低落容易自怨自爱,轻易的就陷入自卑之中的少女心情的技能早就炉火纯青了。
那一次接受邀请函,并不仅仅只是轻而易举的承担人生,这从来都是一场双方都在改变自己的奔赴。
单方面的自毁型病娇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若是双方互相喜欢的话,那么病娇反而是天作之合了。
要与自卑之人待在一起,就需要时刻注意对方的情绪,要确保自己的行为不会变成自我伤害的利刃。
要如对在珍宝一般的珍惜,又不能因为害怕伤害而表现的若即若离——最终所造就的就是可以做到恰到好处的距离、恰到好处的存在、恰到好处的安慰。
尽管因为心情状态以及目标等诸多原因做不到完全的专注,发挥不出最好的效果,对于论沉重自闭程度要逊色一些的雷电芽衣而言也是过量的充足了。
不管这份本质上甚至可以称之为本能的能力似乎并不为主人所知,面对少年的邀请,雷电芽衣所能做到的事情也仅仅只有一个——本经陷入深思的螓首毫不犹豫的点下,唇瓣中吐露的是欣然的应允。
“好啊。”
……
以正经的方式踏足街道,在通过闲聊的时间消磨了大量行走的时间,跨越了寂静无人的偏远地带后,也总算来到了颇有上个世纪风格的街道核心处。
或许是因为街道处的变化已经足够明显了,聊天的过程也已经开始接受,忽然踏足上一个时代的东西,被给予的冲击竟然还不如闯进视野的霓虹的光彩。
各类小吃摊开始麻利吆喝的营业,仿佛是从上个世纪极东黄金时代穿越而来的居酒屋涌出了沸反盈天的香气,勾起肚内翻涌的馋虫,让人口水生津。